心雨3000字作文
下雨的時候就有這種妙漫的感覺,感覺傘裾傾斜的不是冰冷的雨,而是水的讖語。
我是時候回去了,可是眼睛卻被銀杏樹的黃葉吸住了,不時的打着轉轉,就像遠處有人拋着石子,連着水湄。
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,是在去年的春天。
那會太陽才剛剛放晴,整條路上都是生機無限,紅的白的綠的,跟夜市裏的霓虹燈一般,璀璨奪目。
不過,我卻並不太喜歡這些奇花異草,倒是佇立在其中的銀杏,頗有一番別緻的風味。
一連兩行的銀杏鱗次櫛比佇立着,有時垂着嶙峋的枝幹,在風中招展,有時幾束明麗的光,悄悄地從半空中透過,傾灑在田田的葉子上,拉出一道嬌翠欲滴的倩影,珊珊地舞動。
這一路上都是這樣,從綠意中衍生出來的恬靜,隨風飄到臉上、心中。
我越是這樣款款地走下去,那份恬靜便越是縹緲,讓人一知半解,而又捉摸不透。突如其來的感覺,往往比所目睹的一切都要徹底,深邃。這裏的一切都是這樣,應接不暇,唯有用感覺,細細的思索,細細的品味,才能夠真正意味上的懂點什麼。我就這樣的,懷着好奇心的走,我才漸漸地明白,那些美麗而又嬌豔的叢林,只是意識上的可望不可即嗎?如果我朝着它們走進,翻開它們油綠的新衣,裏面點綴的是裊娜的花,還是窮碧的葉,也許什麼也沒有。
我帶着那份慵懶,沿着這條銀杏交匯的林子漫無目的走着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不知道走了多遠,直到綠意才變得若有若無,遠處也漸漸地露出了窮遠的雲,絲縷的風開始像孩子一樣抽噎,在耳畔輕輕的迴旋。
我才意識到,走過這裏便是盡頭了。
銀杏並不是這裏唯一的風景,比它們還壯闊的是前面這片忘我的湖水。
它的藍,有別於汪洋的大海,晴徹的蒼穹,只是偶爾泛着點波白,像是掛在天上的水,又像是少女般的藍。
我只是這樣緘默的看着她,兼懷她的一切,與她吹着絲絲的風,同她和着起伏節拍,然後,她便會不顧一切拋出水面,將藍錦緞似的頭髮颺在空中,隨風鐫刻出清秀的臉,彎着水眉,對你微笑。
走在這樣的路上,所謂孤獨都只是過往的雲煙。我想。
沿路的一切,都是這樣的出人意料。不知道沿着湖岸走了多遠,回過頭,才發現自己走上了左手邊那條泥濘小路,而右邊的那條卻是鋪滿了細小鵝卵石,陽光散在上面,閃閃發光。的確有人捷足先登,也不知道比我快了多少步,才有了這樣一條精緻的路,可是,如果有人,那麼那人現又在何處?
在路的盡頭嗎?主人是漂亮的女孩,還是細心的男孩,還是一位久經風霜的大叔,還是留有幾戳扎人白鬚的……我決定去看看主人的廬山真面目,這樣的地方又該是位怎樣的人呢?
於是,我從中間那片嫩綠的草上穿了過去,換到了右邊那條鵝卵石的小路,走上去才知道鵝卵石並不是那樣的硬,腳底似乎還隱約着幾絲酥軟。
浮光掠影的尋視,僅是留下淡淡的記憶。靜待嬌好,任歲月鉛華,大概就是這樣吧。
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從何時起,已經跟不上我的腳步,像是薰醉的弟弟傾倒在自己的腳後跟。
影子漸漸的消散,直到那最後一會,我才發現了離湖畔不遠處的林子邊,有一間模糊的木屋。
我到了的時候,陽光已經沒有了上午的愜意和正午的熱情,窮遠的地方彷彿有着難以抗拒的引力,把它拉向深淵。
我並沒有朝着門走去,而是向着明恍的窗櫺透出了灼灼的目光,直到,太陽扔掉了所有的霞雲,只留下一縷掩上門扉的緋紅在輕輕抖動,我才意識到門開了。
開門的不是什麼少女,也非俊男,只是一個穿着簡潔的上衣,和一條極不匹配的邋遢的肥褲的我分不清性別的人。
我的詫異似乎僵住了此刻的氛圍,一時竟頭暈腦熱的吐出一句:大,大叔。
木屋的主人似乎也明白了什麼,於是向後退了幾步,做出一副親切歡迎的樣子,朝着我裂出一條東非大裂谷般大的笑。
遇到這種尷尬情況,我整個人本就容易木訥,見他這番一笑,我便俊忍不禁了。
迎着他的目光進去之後才發現,房間內並不是和他褲子一般邋遢,反而很是整潔,像是剛出爐的奶酪餅一樣好看。
他大概是見我表情180度的轉變,不猶覺得幾分好奇,説出了一句令我瞠目結舌的話:外面的女孩子都是你這個樣子!
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位大叔,我明明跟你一樣好吧,你這眼光,我還真懷疑你是怎麼找了怎麼一塊好地方,還是説這塊地方和我一樣撞上了您。
他見我跟個木樁子似的,識趣的轉移了話題,表情變得和藹起來,説:剛剛只是個玩笑,莫要當真,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。
我回道:“好奇,我跟你一樣有什麼地方值得好奇。大叔,你別蜀犬吠日好不好?”
“誒呀!我這不是第一次見到外人嗎?你不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地方長吁短歎嗎?”
“好吧!算平了。大叔,我這樣叫你沒問題吧。對了,我還不知道這是哪呢?”
“青年人湊合就行,我呀,不在意。你説這在是哪裏啊?這個,我也一時記不起來了,反正,大概,應該……就是……”
“大叔,你別支支吾吾的,怪的像個娘們,快説重點。”
他似乎刻意要隱瞞什麼,再一次轉移了話題説道:“哎呀!你看我這腦筋,客人來了這麼久,椅子都沒有坐,好像晚飯也未用吧,真是招待不週,不周。”
此刻我才感覺到,一個人若是執意要推脱什麼,那種語調的緩和如入三千錦絲,萬般纏綿。
我覺得還是先拋下這些問題比較好,聽他的話,先把肚子填飽,在慢慢和他磨。
我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,便問他説:“好啊。不過我很挑的,難不成你還是大廚?”
他倒也謙虛,露出一副略帶艱澀的臉對我説:“其實,除了什麼糖醋排骨、鐵板魷魚、紅燒牛肉、清蒸鱸魚……那個,我只會做糕點。”
“糕點?什麼桂花糕、酸棗糕、杏仁餅、豆沙餅、紅豆餅……是這些嗎?”
“嗯,差不多差不多。”
“那好吧,大叔,那我就品嚐品嚐你美味佳餚。”
“放心,大叔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”
我就這樣跟着他去了隔壁的一間房裏頭,室內貼着粉色的壁紙,大約離天花板幾公分處環着一條柔和的光帶,房間的光源除去吊頂的琉璃燈外,全部出於此。
跟他説的一樣,房內的各種廚具和花樣的食材,連着撲鼻的香味,都無一不證明他是個大廚。
走到廚具前的他頃刻間變的專注起來,絲毫沒有剛剛的那種玩味。他的手一邊扣着小刀,另一邊夾着三種清脆的食材,兩邊相互的交錯着,卻還遊刃有餘,錯落有致。
不久,三個精緻的玻璃小碗中盛滿了,青青紅紅黃黃的蔬菜。我覺得他一點都不比這兒的風景差,彷彿這裏的一切都是他創造的。
我所見到的,的確也是這般的神乎其技,我不得不被他所折服。這位大叔果然不是什麼“省油的燈”。
正當我看的入迷,他卻一絲不苟的對我説:“不管是這些食材,還是你所詫異的風景,它們都是一樣的,你若在意,它們便是你的世界。”
“我所在意的,也就是這些而已。有些時候,我並不能如願的選擇食材,可是我卻仍然要做,而且要做好。你看這些紅豆醬、麪包圈,還有黃奶酪……”
看着他滔滔不絕的講着,本不想打攪他的,可是我也就不明白,一短路,嘴邊硬是插出一句話來:“那如果是玫瑰花、康乃馨和勿忘我呢?”
我不知道他聽到沒,總之,我是徹底的曝光了。
他略帶疑色的看着我,嘴邊唸叨着我説的三種花。也不知道是不是靈光一現,他又開始説了起來,不過,這次是花的。
他説:“玫瑰、康乃馨,還有勿忘我……嘖嘖,看樣子你想問我咯。玫瑰就像我旁邊的紅豆醬,雖然味道是甜蜜蜜的有滋有味,但是你多放幾勺你就明白,什麼叫過猶不及;康乃馨和勿忘我都是類似於麪包圈一些的,這些的味道遠不及紅豆醬甜蜜,同時還要花費很多精力去處理。無論做什麼,食材總是要適度的當,不宜某種過多或過少……”
他在忘我的講,我也在忘我的聽,時間的流逝絲毫不覺,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,他已經將清香撲鼻的糕點端到了桌上。
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,“快點,趁熱嚐嚐。”
“唔……唔……”
……
早上醒來的時候,才發現陽光曬到了脖子上,自己此刻待在一間粉色的廂房內。
我出了房間,找便了整個木屋也不見個人影,昨晚吃過的糕點依舊放在桌上,看樣子他是出去了。
合上門,那微微的餘熱,我才知道陽光已經朗照了許久。木屋的前面還是一叢草綠綿延開來,朝前便是藍色的湖水閃爍着白亮。
我按着來時的鵝卵石小路朝着湖邊走去,心裏想着,如此明媚的陽光和藍色的湖水倘若不去看看,豈不辜負上天的恩賜。
駐足在藍色的前面,才知道何為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,雖然湖泊並不算海,甚至要小的多,可是你若在意它,它有為什麼不是你的大海呢?
我一時激動了起來,對着湖水大聲問到: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
然而,我卻不曾想到,湖水那邊真的傳回了聲音,它説,它叫索雲。
於是我再一次問了過去。
收到的聲音確比剛剛的清楚百倍,那聲音説:“索雲。”
這聲音,我敢肯定是人的,而且絕對不是那個大叔的。
等我轉過身去,才知道,剛剛的聲音原來是她回的。而她,的確是個女孩。
我很少有望着別人習慣,背影還好,可若説正面我還真沒有,甚至有時會因為不好意思而像小孩子一樣羞紅臉。
而現在,我的眼前卻是一個比我稍矮,年齡也應該相差無幾的女孩。我除了緘默,還能做什麼呢?
“你剛剛在叫我,我叫索雲,你呢?”她端着臉,手裏還提着一個草籃子,裏面裝着些奇奇怪怪的橢圓狀果子,其上還有一個緗黃的盒子。
“我……我,我呀,我叫,那個,如果你不介意,你就叫我陌生人好了。”
“莫笙仁……笙仁對嗎?我記住了。”
“你,喂,其實我是説,那個我,不是,……那個”
“我不叫喂!我叫索雲。什麼那個,不是什麼的呀!”
“好吧,你叫索雲。那索雲,其實我不叫莫笙仁,我是讓你叫陌生人。
“
“什麼亂七八糟的呀!外面的人都是你這樣怪嗎?”
“外面人?看樣子你認識大叔。”
“大叔?不明白。”
“就是那個木屋的主人,很會做糕點的那個?”
“你説他呀!他才不是你的什麼大叔咧,他是我爸爸。”
“爸爸,不會吧!”
她似乎並不太注意我的詫異,反而變的可愛許多,一雙眼睛不停地盯着我轉,小巧的嘴邊像棉花糖一樣粘嘟嘟的打着卷兒。
“好吧,那你爸爸去哪兒了?可以告訴我。”
“你是在問我嗎?”她搖着頭,擺着手中的籃子。
“當然啦!”
“那你為什麼不叫我索雲!”
“……”
“那麼索雲……”
“不是那麼索雲”
“索雲,那你的爸爸去哪兒了?”
“我爸爸他出去了,一時半會也回不來。”
“啊!那我怎麼辦呀?”
“爸爸交代過,他説等你醒了就讓我把這個交給你。”
説完。她將手中的籃子放在草坪上,緩緩地從中抽出緗黃的盒子,兩隻手揣着,很莊重很優雅很漂亮的夾在了我兩手之間。
“索雲,這裏面是什麼?”我問她。
“爸爸沒交代過,我也不知道呀!”
“哦!”
我越來越好奇這對父女倆了,甚至懷疑她們家庭的另外一個成員,也是否這番風趣。
等我將目光再次從盒子上轉向她時,她此刻卻坐在地上,縮着腮幫子吃着果子。
“索雲,那我要如何才能離開這裏。”
“你怎麼來的,就這麼回去咯。”
“哦。”
我也蹲了下來,望着她,感覺這份新穎之中有些熟悉,但又想不起來。
她,的確很漂亮,包括我見過的所有女孩。黑的透亮的捲髮稀稀疏疏落在兩肩,一雙深邃的藍錦緞似的眼睛,一張粉嫩的嘟嘟的小嘴;幾條細長的絲帶系在捲髮上,裊裊的披着,其下是一條粉色的連衣裙,裙裾繡着波浪似的花邊。
“我吃完了,剩下的就留給你吧。”
她向我招着手,既而又露出最初的笑。
“索雲,再見。”
“其實你是我見的第一個人,也是最後一個。”她又將頭偏了過來,補充道。
“不會吧!那大叔呢?”
“他不算。”
“為什麼?”
“我為什麼要告訴你?”
……
那女孩的確是首詩。
我按照她所説的,朝着原路返回,再一次經過了銀杏林,終於出來了。
一年後。
此刻,我又站在了銀杏林前,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是想朝前走,想迫不及待的去讀那首詩。
我打開了她爸爸送給我的盒子,其實我知道這是她送的。
盒子裏面除了糕點以外,還有一張粉色的木卡紙,上面寫着一行日期,下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:
2014。XX。XX~2016XX。XX
心裏住滿青春,便註定與愛並行。
高三:葉濤